回忆关老:我的专业启蒙老师
[发布日期:2017-06-05 点击数:]

1.辗转奔波走进大学校门

记得那是1975年9月末,肩扛着自己的行李卷,外挎一个盛满个人洗漱等日常用品的搪瓷脸盆,我从家乡河北省保定市,经过两天时间搭乘火车、汽车和手扶拖拉机的辗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云南林学院(现江南的注册网址)水土保持专业在河北省石家庄地区正定县南化林场的开门办学基地。怀着非同一般的兴奋和激动不已的心情,忘却了一路颠簸疲惫,到一间很大的平房内,向当时接待我们办手续的张文景老师递交了我的录取通知书、粮油关系转移证明和户口转移等相关材料,又很高兴地领取了食堂饭票、借书证,就被先期到达的同学带到了一个已经入住了40人的大集体宿舍,因为我到的时间比较晚,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双层床的上铺了,为了进出方便就挑选了紧靠门边的一个。

入学的第二天,面对着全部陌生的面孔,我开始了新的生活。在我们大集体宿舍的对面,就是专业领导和老师们的宿舍,每次出出进进基本上都能和一两个老师碰面,在他们中间也能够时常见到一个年纪较大、头发花白、脸色稍黑、身体清瘦但目光明亮的老师,虽然基本上不多说话,但是从其他老师口中得知,这位老先生就是水土保持专业的著名教授关君蔚先生,记得当时跟我们75级学生开始就在一起的老师有罗又青、阎树文、关君蔚、周殿英、张增哲、刘茹、肖明秀、董克用、张文景、李秀琴、付振生、马国勋等。

2.艰苦办学条件下的老师印象

入学后部分老师们给我们上了一些诸如外语、数学等基础课程,很快又有一些老师给我们上了测量学、水土保持工程学、造林学等专业基础和专业课程,这些课程的教与学,鉴于当时大的社会环境和当地的教学条件限制,除一小部分是在室内讲授,绝大部分是在野外边教、边学、边做。其后很快就结合当地的生产任务,在关君蔚先生的亲自指导下,在10多个专业老师的带领下,我们75级水土保持专业两个班共计60个学生,历时近两个月进行了“老磁河土地利用规划”。时值寒冬腊月,再加之宽阔的老磁河沙质裸露河道,风中夹裹着沙粒,打在脸上使人难于睁开眼睛,关老先生仍然和我们一道,一板一眼地指导我们进行现场调绘,晚上回到驻地边进行清绘边进行土地利用规划和水土保持措施设计。这是老先生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不畏艰苦,兢兢业业。

北方冬季的寒冷是众所周知的,学生和教师宿舍均没有取暖设备,其生活学习条件之艰苦可想而知。有电照明的晚上微乎其微,没电漆黑夜晚是经常的事情。记得老师们向我们所在的南化林场借来了柴油机和电动机,试着把电动机在柴油机的带动下变成发电机,以发电用于宿舍照明。柴油机发动起来了,电动机也转起来了,可就是没有电能发出来,教师和学生们焦急中带着失望的眼神一起围在电动机旁,熙熙攘攘,束手无策。只见关老先生手拿一只老式的试电笔和一把破旧的螺丝刀,走到转动着的发电机(此时就把电动机称作发电机吧)旁,测量着,琢磨着,拨弄着,突然我们宿舍的电灯全亮了,大家一起欢呼雀跃跑回还算明亮的宿舍。这是老先生给我留下的第二印象,业精于勤,触类旁通。

3.心怀敬佩认识的敬业老师

大学毕业后有幸留校任教至今,时任专业领导的阎树文先生、罗又青老师和我谈话,安排我做关老先生的助教,当时的心情多半是忐忑不安,不知助教从何做起,心中的彷徨可想而知。我毕业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79年,中国政府为改善生态环境,决定把“三北”(西北、华北和东北)防护林工程列为国家经济建设的重要项目。关老先生被聘为这项工程的总顾问。

老先生作为顾问,从开始筹备到正式开工一直参与着“三北”防护林体系的建设工作。1979年刚刚由云南昆明迁回北京办学的江南的注册网址,校园本部基本上不具备教学条件,“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地区县长和林业局局长干部培训班就只能在北京市的西山大觉寺内举办,记得第一期培训班有七八十人,将近两周的课程均由关老先生一人讲授。从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两河文明,到我国上下五千年文明史与水土保持和生态环境建设的关 系,内容涉及历史、文化、民族、自然、地理、水土保持、防护林体系建设与管理等,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就连我这个不知从何做起的助教都有些吃不消了。而老先生对于我的悉心培养,可谓是尽心尽力,他备好的课还先讲给我听,这在我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那时的教学挂图是由老先生提供一张小样图,由助教在零号纸张上用铅笔打上网格,再将小样上的图样转画到教学挂图纸上。我效率不高的一整夜工作,基本完成了第二天上午老先生上课所需要的三张挂图,但羞于自己的毛笔字难以拿得出手、挂得上墙,所以只是用毛笔画线、画圈,其上的汉字还是仅用铅笔描了又描,在七八十人的大教室内乃是难于看得清楚。上课之前和老先生讲明了原委,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希望先生亲自动手写上毛笔字,出乎我意外的是老先生二话不说,欣然挥笔而就。这是老先生给我留下的第三印象,平易近人,言传身教。


4.一生致力于我国水土保持教育

关老先生一生从事水土保持教学与科学研究工作,是我国水土保持战线的元老之一,夜以继日地战斗在他酷爱的水土保持教学科研第一线,在他的日历上从无星期天和节假日。老先生一生从事水土保持教育工作,主编了农林院校全国第一本教材《水土保持学》,并为研究生讲授“水土保持原理提高课”和“生态控制系统工程学”,其专著《山区建设和水土保持》1985年获全国农业区划委员会一等奖。关君蔚资深院士组织有关教师,建设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水土保持学科。

1984年由老先生代表学校参加国家教育委员会召开的学科评审会,他曾就水土保持学科特点及江南的注册网址水土保持专业的工作基础、师资力量和已取得的成就作了详尽阐述和汇报,博得与会人员的支持,由于老先生的鼎力呼吁,在江南的注册网址首先建立了我国水土保持学科和全国唯一的博士点。关老先生多次前往四川、甘肃、宁夏等地考察和指导学生,在他69岁那年的深秋还亲自登上3800米的祁连山北坡,指导学生考察山地泥石流、古滑坡和森林的水源涵养、水土保持作用等。

由于老先生对水土保持事业和教育事业的突出贡献,先后被评为全国及北京市水土保持先进个人,1989年被评为全国和北京市优秀教师,1995年荣获中国工程院院士称号,1998年转为资深院士。但他并没有停留在荣誉面前,在他的晚年还锐意以干旱风沙地区为突破口,从事防沙、治沙、建设绿洲的理论研究与实践工作。运用现代科学技术创立了研究生课程“生态控制系统工程学”,体现了他一生献身于我国水土保持事业的宏远志向。

5.创建并完善了我国防护林体系理论

老先生在我国的防护林体系理论与实践方面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是他创建了我国防护林体系的双命名法及其理论体系,阐述了我国防护林体系的构成及其功能等,并在我国防护林体系建设中不断得以完善和提高。老先生历时两年完成的“我国防护林的林种和体系”论文,一直指导着我国的防护林体系构成建设实践。

由关老先生任总技术顾问的“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项目,在1989年世界环境日全世界评奖时,作为全世界100个重大生态工程项目获联合国环境规划署金质奖章,关老先生的工作得到了世界的认可。2005年关老先生又获得了我国林业科学重奖,充分体现出他对我国林业、水土保持和生态环境等方面所做出的优异成绩和突出贡献。

1981年四川洪灾后,他开始研究长江,在长江能否变成黄河的争论中,他作为极少数敢于提出“从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看,或是从水土流失潜在危险性上看,长江存在的问题比黄河严重”。但在当时并未引起重视,随着问题的逐步深入探讨,逐渐被各方所公认。在他的建议下,1982年重庆市率先提出建设重庆市防护林体系建设规划,并通过四川省林业局上报林业部,推动了长江中上游的防护林体系建设一期工程总体规划工作,他多次参与国家计委委托国际工程咨询公司论证工作,1988年通过国家计委审查正式纳入计划开始动工,在这方面关老先生不仅参加了多次考察鉴定和论证,而且在1988年初总结出“长江防护林体系建设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一文,有力地指出“势在必行,越快越好”,此文不仅在“三峡”的论证中作为专题印发,而且还系统地论述了长江中下游水土保持和防护林体系建设间的关系,进而为沿海和全国防护林体系建设奠定了基础。

6.教学与科研深植于水土保持实践

深入基层,注重实践,讲究时效是关老先生的又一特点,40余年的科研生涯中,他多次走遍了除西藏以外的祖国大地,具有相当丰富的实践经验。

1985年关老先生终于实现了他多年的愿望,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的北京日报进行了报道,得到他入党喜讯后写来第一封贺信的是老先生深入做过泥石流防治与被毁村庄重建工作的北京市门头沟区清水镇田寺村党支部。1950年8月清水河流域暴发的特大石洪冲毁了土地和庄园,关老先生在当时的区政府支持下,经过4次勘测调查,制订了田寺村小流域防治石洪重建家园的方案,使田寺村的泥石流得到了根治。他在基层所从事的水土保持事业,其条件艰苦是人所共知的,他不怕苦,不怕累,不嫌脏,常常和山区群众同吃一锅饭,同睡一条土炕,和群众打成一片。

就在老先生驾鹤西去的前一年,也就是2006年的夏天,不知为什么老先生一定要求我陪同他一起再去田寺村,我就通知了时任门头沟区水务局水土保持站站长的曹玉亭先生,按照我们商定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如期在田寺村汇合。由曹玉亭站长和宋瑞莲副站长一起陪同关老先生向田寺沟道深处走去,老先生边走边回忆当年与当地群众一起工作的场景。这时从我们身后赶上来了两位看上去有八十多岁的老者,一男一女,其中那个老大爷问我道:“前面那个人是关老师吗?”我点头答道:“是的”,听罢那两个老者迅速赶上前去,向关先生说道:“关老师,你好啊。”看得出来虽然这几位老人耳朵可能都不太听使唤了,但言谈甚欢,他们围在当年共同栽植的一棵大树下,回忆着当年的往事。从他们的言谈当中我知道了那是在半个世纪之前,关老先生在田寺村治理泥石流沟道时认识的村民。

那一天尤其令关老先生高兴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在田寺沟道内还巧遇了北京市水科院的几个年轻水保人正在沟道内进行测量工作,算起他们来应该是老先生徒孙辈分的人了。关老先生亲眼看到他半个世纪前,在此开展的水土保持工作,仍由他的学生们在继续,表现出来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亲自提议与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7.创建了水土保持科学研究团队

关老先生先后发表了“甘肃黄土丘陵区水土保持林林种的调查研究”、“我国防护林的林种和体系”等50多篇论文,其中“石洪的运动规律及其防治途径的研究”在1979年全国科学技术大会上引起领导重视,受到与会代表的称赞和大会奖励。他带领的水土保持学院科学研究团队,从20世纪80年代初就一直承担国家及部级重点科研课题,曾获原林业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水土保持学院1991年荣获全国高等院校科技先进集体,他获得荣誉奖。教学、科研、生产三结合的办学道路也获得了上级的表扬,在这一系列的成绩中,是江南的注册网址水土保持学院教师的努力,也处处渗透了关君蔚资深院士的心血。

8.水保事业上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关君蔚资深院士不顾年老体弱经常外出考察与调查,先后参加了“黑龙江省三江流域的林业考察”、“大兴安岭特大火灾恢复森林资源和生态环境的考察”、“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考察”、“长江中上游防护林体系建设一期工程的规划论证考察”、“嘉陵江上游白龙江调查”、“云南东川岷江西昌泥石流调查”等,在大量考察基础上,向当时的国家教育委员会提出“森林防护机制的研究计划”立项申请进行科学研究,该计划被批准后立即开展了“森林涵养水源机制的研究”。1988年初提出了研究报告的初稿,他的一些建议已被采纳,一些结论已被实践证明是正确的,如“山有多高,林有多高,有林才有水”的结论。他研究所得到的“各江河水源地区的现有森林,尤其是天然次生林,均应划为水源涵养林,水源涵养林不是禁伐林,尤其在天然林中过熟林可以通过群团状抚育采伐,更新换代,提高质量,扩大森林面积”的结论,已经被后来国家的多项重大计划所采用。今年是关老先生诞辰100周年,也是老先生驾鹤西去的10周年,缅怀老先生生活与工作中的点点滴滴,也是想让我们水保的后来人,将老先生开创的水土保持高等教育事业,能够承前启后地蓬勃健康发展下去,为祖国的水土保持和生态环境建设事业肩负起我们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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